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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说起齐白石,可谓家喻户晓,而艺术造诣与当时的陈师曾、汤定之、萧谦中等齐名,而才气与名气至少与齐相当的王梦白,却几乎无人知晓,美术界也几近将其“遗忘”。

王梦白(1888—1934),名云,字梦白,以字行,号彡道人,别号骂斋、破斋主人,祖籍江西丰城,客居浙江衢州,曾任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教授、绘画系主任,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享誉京城的画家,日本人曾赞其“为中国画家第一”。

王梦白生于浙江衢州,其父亲有一手扎灯笼的好手艺,每遇节日,父子俩便忙得不可开交,父亲扎灯笼,他画灯笼,自小就表现出过人的绘画天赋。父亲去世,12岁的他只得到衢州城里的罗聚和钱庄当学徒。每当营业结束,王梦白不顾一天的劳累,取出藏于床底的笔墨纸砚开始挥毫。几年后,老板见其未将心思放在钱庄业务上,几次劝勉未能奏效,只能忍痛让其“另谋高就”。

20岁那年,他决定远赴上海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梦想。初到沪,他以摆摊卖画为业,由于对吴昌硕的膜拜,一直想亲聆教诲。终于有一天,吴正好送客出来,王便立即上前跪求吴收其为弟子。吴见其虔诚,便唤入府内让其试画几幅,见颇得自家神韵,遂留之门下,悉心传授。从1908年到1919年这十年间,王梦白完成了从一位业余画师到职业画家的蜕变。吴还亲自为他制定了不菲的润格。有吴的青睐和“站台”,王声誉日隆,沪上雅士蜂拥而至,作品供不应求。

也许是出于对京城的向往,抑或是想离开吴这棵大树的蔽荫,王梦白于1919年初夏离开上海去北京闯荡。刚抵京,初来乍到,不为人识,窘迫时期他结识了两位老乡,并得到了他们的鼎力襄助。第一位是他的江西老乡陈师曾。陈家学渊源,曾留学日本,学贯中西,亦是吴昌硕的弟子。更重要的是,此时陈已经是北京传统画派的领军人物。基于王的绘画实力,加之同乡、同门之谊,他对这位师弟青眼有加。一方面,对初涉京城的王梦白工作、生活竭力照顾,先是安排他到司法部任录事,后又力荐其出任北京美术专门学校中国画系教授;另一方面,对王的绘画和学问“尽以所学授之”,毫无保留,亦师亦友。第二位则是衢州老乡余绍宋,他也是王进入北京文化界精英朋友圈的关健人物。余亦曾留学日本,历任众议院秘书,司法部代理总长,北京美术专门学校校长,以及多所大学教授。通过余广泛的人脉,王终于进入京城文艺核心圈,几乎每周出席宣南画社活动,而且每到必画,题材广泛,技艺娴熟,常令在座者啧啧称奇,拍案叫绝。然天嫉英才,他却因一场小恙而亡,年仅四十七岁,艺术生命过早陨落。

与吴昌硕的其他学生不一样,今天我们所能见到的王梦白作品很少有“昌气”。这是极为难得的,因为众所周知“学吴容易出吴难”。虽然他十分崇拜吴,但并没有因循守旧、亦步亦趋,而是转益多师,上溯明清,对陈淳、徐渭等均有取法和借鉴。他经常去故宫博物院的文华殿和京城各大画店观摩名家作品,学而化之,逐步从海派的大写意风格转变到比较工致、清丽之风。其最具成就的花鸟画居于大写意与小写意之间,花卉以潇洒秀丽见胜,翎毛生动逼真见称,飞禽走兽与草虫栩栩如生见长,画风有吴昌硕的气势而去其粗浑,有陈师曾的劲健而增其生动,比白阳、青藤少一些狂放,比新罗、两峰多一些生动,比齐白石多一些厚重。更可贵的是,他敢于“吃螃蟹”,喜欢自创一格,有前无古人之概,很多历代画家不屑不敢入画的题材在他手下却栩栩如生,如猿、猪、龟、蛇、蝎、蜥、蟾、蛛等,留下了《白猫》《墨猪》《蜻蜓》《春蚕》《螃蟹》《壁虎》《螳螂》《红树双猿》《海棠秋虫》《豆荚蚂蚱图》等佳构,显现出过人的才华。

与当时绝大多数传统画家不一样,王喜欢抽雪茄、逛动物园、看外国电影(其实他并不懂英语),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位“潮人”。而正是在此过程中,他细致观察各类动物,捕捉其各种细节,培养了深厚的速写功夫与默写功夫,将描绘对象的本质特征铭记于心,故创作时信手拈来,笔下的花鸟、鱼虫、走兽活灵活现。如其所画猿猴并不工于描摹其皮毛琐细,而是擅于表现猴子的神气、活泼灵动。其亦擅人物、山水,只因在花鸟、走兽方面的名气更广为人知而已。如当时谭延闿请人为母亲画像,首选王梦白;1923年10月17日,北京艺术界召开陈师曾追悼会,亦邀王追绘遗像。

当下,偶有人提及王梦白,总喜欢将其与齐白石相比较。其实,王比齐早三年受聘北京美术专门学校中国画系教授,且以高票当选校务评议会委员;齐晚三年才应聘该校教授。故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,他俩在画坛至少是旗鼓相当。而之所以造成如今之巨大“落差”,笔者以为:一方面,王只活了46岁,而齐却活到93岁。书画艺术本来就是“人磨墨,墨亦磨人”,凭借的是“衰年变法”,追求的是“人书俱老”。所以,书画家有时候不光比天赋,更要比寿命。另一方面,从诗书画印的综合修养看,齐无疑更高一筹,如书法、篆刻尤其那极具辨识度的冲刀别开生面、自成一派,而王却不善此二道。同时,王恃才放旷,不趋时同,不侍权贵,易得罪人。如拒绝徐悲鸿索画之事便是一例,还对齐白石、凌直支等冷嘲热讽,甚至连有恩于其的余绍宋也要“骂”。而齐情商高,深谙如何与各式人打交道,不得罪重要人物,也懂感恩与示好。故,“性格决定命运”绝非虚言。(作者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、中国金融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、浙江省金融书法家协会副主席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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